框里这句话是刘瑜老师说的,她是我们学校政治学系的副教授,嫁了人大哲学系的周濂教授,带娃学术两不误——聪明人。这句话前面还有一段 (大概意思) :“爱情的伟大之处在于它可以遮蔽个人的浅薄和空虚,它的渺小在于只掩盖不解决 (甚至都不改善) —— 爱情在这里是一张假钞 。”我对于这句话印象深刻,睡不着辗转反侧时总会想起。
前几年有一次读到刘瑜的文章,推荐了《何为良好生活》,立刻买了一本实体书——相信我,聪明人如刘瑜,推荐的书不会停留在思想深刻上,肯定有实用价值。读完之后,就觉得做人做事都要具体。
具体了,就能解决轻佻,解决焦虑,解决争吵 。
01
一具体,就深刻
刘瑜对《何为良好生活》的推荐语是这样的:“生活的真理从来都是在特定传统内部才得以展现自身,一如本真的自我只有在盘根错节的实践中才会逐渐清晰起来。”
生活原本就是汤汤水水、滴滴答答,既不简单,也不清晰,更没有什么“一以贯之”的方法可以让你一通百通,读一本书就打通任督二脉,醍醐灌顶,从此行走江湖不迷惑,那是武侠 (甚至是仙侠) ,不是凡人的世界。
作为一介“麻瓜”,我们想要现世安稳、岁月静好,那就只能在具体的生活里蹒跚挣扎,慢慢地“ 让具体的真理穿过身体 ”,一边理解这世界是“一团乱麻搭配草台班子”,一边让自己的能力慢慢提升。这样就能克服轻佻和狂妄,不让自己陷在概念的世界里,二极管一样地选边站队,每一天都要跟不同的人吵一架。
教育家李希贵老师说,“一具体,就深刻”。
就像 @小赵 问我,你看“某红书”上博主,为了苗条和健康,有的人主张“低脂”,有的人主张“低碳”,各执一词,都快变成宗教了,大叔你怎么看?我说我不知道,每个人基于自己的文化和生活背景,选择可能完全不同,但是结果都是很健康的,你看日本冲绳人、玻利维亚提斯曼人、希腊克里特岛人,他们 要么高碳水,要么高脂肪,都过得很好很健康很长寿 ,对吧?
“高碳水,什么样的碳水?配合什么样的运动?还吃了些啥?居住环境如何?”
一旦我们要回答这些具体的问题,就不会执着于某个抽象的概念,不再用“大帽子”或者“大词儿”来推导——不浅薄,不急躁,不一步跳到结论上,不狂妄到觉得用人类语言的几个概念就可以覆盖这个世界,撬动整个宇宙。
你看,这就不轻佻了,对于现代人这可不容易。
02
一具体,就镇定
我们习惯用“碳水”、“蛋白”和“脂肪”来思考问题,是因为我们像滥用抗生素一样,对什么事情都想用“概念”、“范畴”来覆盖——或者说,用“大词儿”来贯穿。“大词儿”和“大帽子”都相当危险,因为它们用起来很爽,可问题在于“ 辩经嘛,很有劲儿,就是没用 ” (我儿子说的) 。不单没用,而且还上瘾,因为拿大帽子压人实在是很爽。
项飚老师说,我们现在的教育 (中西方的教育都如此) ,都用“范畴”来组织思想。现实的经验乱七八糟,千头万绪,“范畴”盖不住,怎么办?那就忽视亲身的体会,把世界给抽象化 (用“大词儿”,套“大帽子”) 。孩子们都带着这种倾向性去看世界,就抽象,就极端,只有同意和反对,不看背后的历史和文化来源,对复杂和纠缠失去兴趣。
“ (今天的人们讨论问题,简直是) 拿范畴 (大帽子,大词儿) 放烟花,这边是红色,那边是蓝色,非常热闹,但也很消耗,放烟花的那一刻你觉得非常有能量,可是烟花只持续五秒,而生命会持续100年。烟花之后的那些夜晚该怎么办?”
我们焦虑,常常因为现在虽然有个大词儿踹在怀里,是不是拿出来献一下宝,但不知道下一个大词儿在哪里。
用我们行业内的例子,“刷酸”、“早C晚A”、“胶原蛋白”,这些词用起来很爽,也很有流量,甚至还能起争论——两军对垒,用户看热闹。但每次开会,所有的老板都在问我:“三亩,下一个趋势在哪里?我们能不能先布局。”
天哪,我要是能预测,我还来开会吗?我自己先去布局好了。
如果焦虑的解决方案是试图预测下一个抽象的“大词儿”,这焦虑没办法缓解,就像现在大家议论纷纷,说AI要把写手 (记者) 取代掉了,到底该怎么办?作为一个写手,我也在用豆包和Kimi,我不慌。
因为我发现具体到每一篇文章,豆包和Kimi可以提供很多很多信息,但是 综合这些资料,形成一个洞察,最终流畅地表达 ,并不是它们擅长的。在具体的事情上形成一个体感,只能是靠人,靠在“盘根错节之中的实践”中摸索才可以。所以作为一个写手我不害怕AI,我现在拿AI当工具用,因为我有具体的实践,不是空泛地坐而论道。
这不就不焦虑了?
03
一具体,就平静
空泛地用大词儿讨论问题,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流行病,相当多的学术文章本来是要解决问题的,读下来都是概念套概念,不知道他在说什么。所以我喜欢项飚老师,他提的思路就很具体,很亲切,比如说“ 附近的消失 ”,比如说“ 悬浮感 ”。
我在读《把自己作为方法》这本书的时候,印象最深刻的是项飚说自己是温州人,有温州人的认真,有温州人的踏实,他不明白为什么学术圈子里有那么多关于概念的争吵,在他看来如果一个概念没有解决问题,那就没有“击中要害”,没有“切到关键”,这是他们温州人的方式。
对于温州人来说,一切的理论和思考,都要跟“做”联系起来。所谓“自由”,离开了“物质”就很虚幻,很空洞——物质是素材,人的行动让物质发生变化。
温州人听说要恢复高考了,第一反应不是去好好复习准备上大学,而是跑到上海去找国有企业,买边角料的塑料 (便宜) ,准备给各个大学做饭票和菜票 (现在的孩子不太知道饭票是什么东西,其实就是单位或者学校食堂“发行”的一种“票”) 。相比一个遥远的大学学位,眼下踏踏实实地做成事情,赚到钱,才是关键。
现在大家吵来吵去,各种大词儿满天飞 (我不说了,一说要被喷,街坊们只要随便想一想就能知道都是些啥) ,具体到现实生活中到底改善了什么,是让我们更平静幸福了,还是让我们更焦虑了?
不说了,我们就具体地去解决问题吧,多好。
李南南老实说,悲观的反面不是乐观,而是具体。